虽然疫情可以阻止网友们出门,但是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网友们看别人出门。
这篇足足有35310个回复的帖子证明了这一点。
同一篇帖子,火到了b站。火到了知乎,也被转载到其他大大小小的论坛:
就在我截图的那一刻,还有148人在观看这位老哥的流浪经历,有300多万人看过这个视频;
就算在对内容似乎更为“苛刻”的知乎,也有94万多人浏览过这个问题。
这位流浪的老哥不孤单。此时此刻,一定有人正在阅读他的故事,陪着他像候鸟一样,暑来北去,寒而南往。
“爱信不信,进来不许说**”
“我今年三十了,打算给老哥们讲讲,从16岁开始流浪的经历,文笔不好,老哥们见笑”
就好像很多文学名著的开头,都显得朴实无华一样。虽然这位老哥自己说文笔不好,但他似乎在潜意识里理解了这样的技巧。
账号的ID只剩下了【已注销】三个字。姑且,我们就把账号的主人,称为流浪哥吧。
流浪哥的流浪开始于十六岁。按照现在三十岁计算,那是2008年。那一年中考,流浪哥考了227分。然后理所当然地,他不想再念书了。在跟着大姑父下了几天工地之后……
决定回家啃老。
所谓爆金币,就跟RPG游戏里面打怪物能得到奖励一样。然而天不遂人愿,爆出金币的怪物竟是流浪哥自己。仅仅一周之后,流浪哥新手保护期结束,必须出发冒险了。
流浪哥的起始套装是一个书包,300块钱,身份证,还有一套衣服。
第一站是内蒙古大草原。
采口蘑卖给游客、维修电视机(对电视机饱以老拳)、放牧(给牧场老大爷担任人形牧羊犬)成了流浪哥的主线任务。
日子一天天过去,流浪哥决定离开内蒙古。走之前,老大爷给他买了手机,交了80块钱话费。
“我说大草原,我看够了,我想去海边,你给我送到山东吧。”
进厂打工,赶海,离海远一点的一居室,一月200够了。
不过那时候流浪哥还不知道,在山东半岛向北看,看到的是渤海。海的对面不是美国,而是辽宁大连。
大连有好吃的大连焖子,有一个有趣的地名,叫“海鸭子拉屎”。
之后就是让网友们破大防的故事:杂技车的小女孩。
大家知不知道那种全国环游的杂技车,一般都是一个家庭为单位。表演杂技的就是表演骑独轮车,空中飞人啥的,不强制给小费,但中途会卖东西
有一天晚上我在路上闲逛,看到有一个小女孩在哭
我当时兜里还有两块糖,是超市找不来零钱给的
我就拿糖哄那个小孩,问她为什么哭
小女孩说她爸是表演杂技的,但是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时候,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一锤子给砸不行了
当时就是感觉内脏不舒服,之后休息一个多月还是走了
唉,世人皆苦
流浪哥说,在东北挺好,但是很快秋天就来了,再不走就冷了。
我本以为这是一个三和大神式的流浪打工故事,充满了干一天玩一天的灰色幽默感。但实际上,这是一个苦与泪的手书。
后来,流浪哥像冬天的候鸟一样,一路向南,威海、上海,又到福建。
在金华,从宝箱(当然是垃圾桶了)里开出了刚扔掉的金华火腿,很好吃。
在横店当群众演员。
然后又西行去了上饶,“两三块钱就能吃上一碗不错的粉”。
在广州,流浪哥接到了流浪爸的电话,然后发出了颇具存在主义气息的一问:
我说人一辈子就是为了娶媳妇生孩子然后让孩子继续娶媳妇生孩子吗?
随着旅程越来越长,网友的评论也从质疑和调侃,变成了认同与鼓励。
如果要为流浪哥的旅行选取一个最有意境的片段,我觉得一定是路遇僧人的时刻。
流浪哥在经历了若干次失败的相亲后,路遇一位和尚。流浪哥决定拜这位大师为师。不巧的是,大师一年只能收两个徒弟。
“既然已经剃发,只要心中有佛,不做亏心事,哪里还分什么在家出家。”
大师还留下一个故事,说从前有个贼上山寺偷东西,被和尚发觉。
和尚知道他在屋顶,就说“山寺无他物,送你桌上僧衣遮蔽风寒,送你一轮明月照清归路,去吧,阿弥陀佛!”
第二天早上和尚开门,发现僧衣被整齐地叠放在门口,感叹道:“我真的送了他一轮明月!”
而后,流浪哥和毕业生一起拍毕业设计作品,在长白山参棚干活,又千里南下去澳门当叠码仔。空调外机吹出来的风是热的,夜里也可以睡得舒服;老式废弃居民楼里面可以捡到床垫,回到楼道就像回家一样。最后,就像那些颇有名气的电影结尾一下,留下一个充满隐喻意味的空镜头,然后消失。
有人说流浪哥已经离世了;也有人说,他只是不想继续更新了,就索性给自己安排一个结局。但看到这里,这份长长的,公路电影一样的流浪回忆录,已经无关于真假了。在这个大多数人都只能在家里看别人出门的时代,这帖子字里行间的市井烟火与风土人情,狠狠击中了每一个看客的心。
那些贫困与挣扎,回忆与邂逅;那些充斥着无意义之事的漫长又孤独的旅程,像极了你我拼尽全力活下去的人生。
日复一日地坐在电脑前面,不也是漫长又孤独的旅程么?
其实不只是流浪哥。早在两年之前,B站up“徐云流浪中国”也踏上了单车骑行中国的旅程。第一次发视频是2021年8月份,时至今日,已经成了百万粉丝的up。
他带着网友们,网友们陪着他,去西藏、去四川、去新疆、去很多很多地方。路边的风景从青山绿水变成大漠孤烟,又走回连绵的山脉。
然后我突然想到,我在成都第三年了,也从来没有去亲眼看过那些美丽的景色。
如果说徐云是流浪中仍不失精致的旅行up,是一部浪漫而奇幻的公路电影。那以up主“杀心成焚酱”为代表的底层流浪者,更像是现实生活中的残酷生存游戏。一不小心就会满盘皆输。庇护所会被入侵,防潮垫都会被偷走,同伴会生病。晚上漆黑一片的角落里燃起的营火,似乎也照不亮昏暗的人生。
流浪这件事情,终于是踩穿了次元壁。没有铺天盖地的质问,也没有吵吵嚷嚷的鄙夷。仿佛大家都围在篝火前,听一位漂泊的旅客平静地讲述自己的故事。每当讲到自己熟悉的地点,就会附和着补充些自己的所见所闻。
这可能就是互联网最本真的样子。
“我一直记得这个事情,今天把这个故事给老哥们复述,希望那和尚的明月也能送给到老哥们这里”
希望看到这帖子的每个人,都能得到天边的一轮明月。
虽然光不很亮,但是已经足够照亮前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