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Illusion的记忆
编者按：上周，有着30年历史的知名黄油厂商Illusion（I社）宣布中止活动。此后，我们收到了一位简体中文领域黄油研究名宿写作的“悼文”，即这篇《关于Illusion的记忆》。客观因素所限，本文许多内容无法附图，希望对I社历史有进一步了解的玩家，也可以自行在广阔的互联网上寻找这位作者的《Illusion游戏史》。
我肯定不是最适合写这个文的人，因为我不是Illusion员工。但我可能又真是最适合写这个文的人，毕竟我写过《Illusion游戏史》。
Illusion要关停游戏业务了，或者说得再直白点，Illusion不打算做毛游戏（黄油）了。或者用更多人更喜欢的说法，Illusion倒闭了——假如它不做毛游戏了，那和倒闭了又有什么区别？
一个相关的问题，Illusion意味着什么？如果你是00后，会提这个问题就很正常，因为这几年Illusion压根儿就没出什么正经作品。
最近的几部如《Room Girl》《恋爱活动Sunshine》，或是《Honey Select2》，反响都平平。内中原因很复杂，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在于它们都是单机游戏。
《Room Girl》
单机游戏这年头很难卖，就算卖出去了由于没有内购，也不赚钱。我之前曾经算过，著名小游戏工坊JSK一个游戏做下来大概平均一个月能赚个五位数。
以游戏体量来说这倒也合理，但你要知道在日本哪怕是去711当收银员，一个月都有五位数。开发游戏难还是收银难？该何去何从不是很明显了吗？
（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Illusion公司要转型做日本711）
而20年前，那个单机游戏仍旧有一定辉煌度的年代，Illusion代表了3D毛游戏界的最高荣耀。
正所谓平生不识武藤兰，便称英雄也枉然。当年如果你没有玩过Illusion的3D毛游，没有人会认为你算是懂毛游戏。所以，下面我就给没看过《Illusion游戏史》的朋友，讲一讲当年的Illusion是怎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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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llusion的历史要从1993年开始算，但很长一段时间里它都默默无闻，这与日本游戏史、日本毛游戏史有关，在此不表。
开发了一堆换皮游戏之后（是的，它的第一款游戏是大战略换皮，第二款游戏是魂斗罗换皮，第三款游戏是勇者斗恶龙换皮。要不是因为有H内容，早被玩家砍死了），90年代中后期它愈发感到无力：当时日本毛游戏发展如火如荼，大量优秀作品好像池塘边的蚊子一样没事就跑你头上盘旋，没点自己的特色，你很难和别人PK。
Illusion的第一款产品“天使军团”(エンジェルアーミー)
这其中固然有题材收紧的原因，但也有同质化严重、内卷厉害的原因：90年代前期的Illusion作品，即使是最好的那几部，其质量也绝对没有达到业界领先的水平。
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没有好编剧，或者说他们不愿意花钱来找好编剧。这个特点一直持续了30年，持续到他们关停游戏业务线倒闭为止。事实上，你找不到任何一部Illusion具备“经典剧情”的作品，反倒是轻喜剧、黑暗犯罪或是弱智剧情的作品层出不穷。问题在于以当时日本毛游戏界的黑暗程度，他们那点水平根本掀不起任何浪花……
OK我们不谈背景我们来看现实。既然做普通游戏没有出路，怎么办？Illusion想出的打法，是做3D毛游戏。
这是一条非常大胆的路。当时的硬件机能并不能支持很好的画面表现，就算你做出来了没准也是多边形vs多边形vs多边形。
其次，当时玩3D游戏还需要加速卡，买得起这玩意的人也没那么多，这部分市场既然不大、做3D毛游好像舍本逐末。
最后，公司在3D方面并没有突出优势或核心竞争力。这就好比你忽然给我说，AI现在好厉害，我们来做AI吧——好是很好，但你会吗？
什么叫“核心竞争力”我可以举个例子。日本毛游戏史上有一款里程碑、绕不过去的游戏，叫《天使们的午后》。在1985年这游戏以绝对吊打业界、领先整个行业十年的美术表现，获得了无与伦比的成功。
《天使たちの午後》，JAST,1985
它是怎么做到的呢？开发公司JAST用扫描仪把事先手绘好的图片（毛的，当然）扫描成JPG（当时还没有JPG，理解意思就行）然后压进游戏里——别的游戏都是靠GPU现场去渲染，那效率能比吗？
Alicesoft的前身Champion Soft，1983年出第一款毛游的时候一个只有蓝天白云绿草地黑道路的地图画面都要15秒才能生成出来，那画面水平连我学了三年Maya的同学看了都要摇头……
那问题来了，JAST为什么这么厉害呢？因为这公司的母公司就是卖扫描仪的。人家搞这个一有技术二有配套硬件，天造地设。你Illusion一穷二白打算从头开始搞3D，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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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在写网络爽文，那这应该是个“Illusion虽然出场不到五章就被人碎了丹田从此练武无望，却意外获得奇缘练就一身神功回来打脸”的故事，就要有反转，但现实是残酷的。
Illusion的第一款3D游戏叫《魔界》，其水准之烂简直是对我的形容词提出世纪末挑战。这游戏剧情就不指望了，玩法也颇为奇妙。
比如你要先把井里的水排掉然后开一个机关，这样就能从井里下去。但游戏全程没有提示 ——游戏里根本没有任何文字和语音，你要多少想象力才能想到这些操作？如果不排井水就点井，就会被雷劈死，what the fxxking is going on？我如果被水淹死虽然令人不服但好歹有逻辑，我下一个有水的井却引来了天雷，这究竟是为什么？
《魔界》，就算不管游戏性，这画面也是相当炸裂的
现在，你相信我说的“Illusion没有编剧”了吗。
有的网友可能会说了，谁管游戏过程，我们要看硬货、干货、猛货！好的，来了。
这游戏的H，首先，确实是3D的，而且是实时的。这一点没有搞假。但是由于技术方面的原因，或者说，他们实在是做不出来人脸，H部分以两个木偶代替——就是衣服店里那种模特，而且为了节约成本，木偶还是没有头的。这也能叫毛场景？一个无头木人和另一个无头木人互动？我说咱能别这么硬核吗？
如果你会开车就知道，汽车有个档位。不管手动自动、不管十万的买菜车还是八百万的库里南，都有一个档位写着“R”，意思是“倒档”。
于是，Illusion做3D游戏步子太大扯到了蛋，连忙把车子切回了R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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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魔界》并不是Illusion的第一次3D尝试。更早之前，它就做过3D游戏《监禁》。
但是！但是这里的3D就和前面JAST的扫描仪一样，根本就是套路，所谓瘌蛤蟆上高速，愣充迷彩小吉普。维基会告诉你这是“世界上第一款3D游戏”：但它的3D其实不过是播放事先制作好的3D CG而已。
就像你玩暴雪的游戏比如暗黑2，也有大天使飞刀插爆世界之石的3D CG，那你觉得暗黑2是3D游戏吗？
（《监禁》有两个版本，2D版就是普通AVG游戏，3D版多了个播放事先制作好的3D CG的过场，可以理解为所有H场景都被3D化了而且能动了。不可否认，这在当时还是比较超前的，因为那是1995年。）
做《魔界》失败后，Illusion“倒车请注意倒车请注意”地回滚到这种伪3D，出了个很有名的系列叫《Des Blood》。
游戏剧情一如既往的稀烂，讲一个外星美女被装在棺材里降临地球，你像捞DIO一样把她捞出来结果她大杀四方，你必须前去制止。
有的网友可能会想，就凭我裤裆里那根巨大蟒蛇，制服外星美女不在话下——但我已经提醒过你了，Illusion的武学智慧不是你可以猜测的。这游戏的战斗是用鼠标控制准星去打移动靶，差不多就等于在FC上拿光线枪打鸭子。
《Des Blood》里的射击练习，用我朋友徐汇老田的说法，还真是古老学校啊！
而这个游戏的H场景，和《监禁》一样，是播放事先做好的3D动画。因为距离《监禁》已经两年，Illusion的CG水平有了长足进步，他们不仅做3D毛桥段，还做3D开场。《Des Blood》开场那个长镜头做得很不错，颇有赛博朋克的感觉。
因为《Des Blood》还算成功，Illusion开始寻找财富密码。他们获得答案是“玩家喜欢射击类游戏”，所以《Des Blood2》虽然是真3D，但战斗还是摇晃准星打移动靶，而游戏里的怪物学会了神龙摆尾、眼镜蛇机动等诸多技巧，使得游戏难度大为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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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大家还对这公司的零剧本能力、零玩法设计能力缺乏直观认识，我就再举点例子。
02年那阵，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忽然想要做格斗游戏。爆衣格斗，听起来是不是很刺激！我已经听到了很多网友牛牛起立的声音。
《Battle Raper》，2002
但实际游戏里首先人物没有跳和蹲，对，格斗游戏没有跳和蹲。
其次，它是3D格斗的同时，转身速率被设计得比我买的基金亏钱的速率都块，不按方向键人不动一按直接转270度。
再加上人物出招带位移，结果是你出个几拳一看自己已经冲到擂台边上去了，而你的对手此时正在擂台另一个对角上猛击台柱，好像一个女版马保国。我当时也算是KOF格斗理论界全国排得上号的人物，看了这游戏都只能甘拜下风。
有的网友会说了，去TMD格斗，我要看的是……啊就是那个，你懂的！就像DOA，我是冲着格斗去的吗？好的，收到。
好消息是这游戏确实有爆衣，坏消息是所有的爆衣都一样，准确地说是你把对手血量打到一定程度就开始播放一个爆衣动画，而不是宝马那种操控、指哪打哪，这还有啥乐趣？说白了这与其说是爆衣格斗，还不如说是正确触发条件后就能观看爆衣动画的冒险游戏AVG。游戏的2代也就是《Battle Raper2》更离谱，H场景要按住“出力”键（C或者V），才会走进度条，走到头自动进下一场景。
“那我如果不按呢？”
“绝对不走。”
还真是个太阳能手电筒啊。怎么，按按钮是可以增加H时候的代入感临场感获得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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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多次迷茫之后，Illusion渐渐找到了方向，也就是少林功夫+唱歌跳舞……
也就是3D+犯罪题材。这个犯罪题材放在今天的语境里不太好理解，因为整个日本的毛游戏历史非常阴暗，远比你想的要黑得多，所以Illusion的作品可能也未必算得上有多可怕……比如《尾行》系列。
《尾行1》玩过的人估计不多，那真是你的幸运：1代的质量很差，你看到的不是人，是立方体、圆柱体和圆锥体。但是《尾行2》就真的有点料了……
2001年3月19日，我永远记得那一天的晚上。当时我正在成都武侯区磨子桥某租来的民宅中，用一台同学的机器跑《尾行2》。
那是一台可能是p3 800的机器，显卡是sis6326。这型号比较老所以我额外解释一下：2001年时如果你是所谓的“土豪”，可以拥有当时顶尖的“Riva TNT2”显卡，其地位就等于今天的4090——Riva TNT2Ultra是当时最好的显卡，有32M显存，集成有3D加速，可谓是腰马合一，天下无敌。
而我同学那张sis6326呢，4M显存，没有3D加速只能跑2D游戏，大概等于今天——2023年——的GTX 1060。
你要说用当然也能用，但是因为没有3D加速，游戏会用CPU来软解码，所以光是为了显示片头那个动画就要两分钟。没有任何夸张！实打实的两分钟。两分钟之后我看到的画面大概像是这个样子：
我不知道你看到这画面时有什么感受，我当时脸上所有的表情，就是李安那个“我不懂但是我大受震撼”的表情。
作为背景，我之前玩过很多游戏其中不乏3D游戏比如《雷神之锤》或CS，我也玩过很多毛游戏比如《同级生2》《臭作》，我甚至玩过Illusion自己出的《Brutish Mine》，一个号称3D、其实是经典太空战士换皮的RPG。
我不是没有玩过游戏，我不是没有玩过毛游戏，我甚至不是没有玩过3D毛游戏。但是没有任何语言可以描述我当时的震撼，一个活生生的美女就这样出现了；原来人类的科技还可以这么用，而人类的科技当然应该这么用，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
（我不能比较这和现代年轻人首次看到大摆锤哪一个更震慑心灵，也许两者本质上是一样的）
《尾行2》这游戏本身，操作一如既往的弱智，剧情不出意外的稀烂。我必须公正地说，游戏是有一些小细节的，比如在特定地方捡到特定道具可以解锁互动过程中的一些玩法，但这种程度的冻气显然很不够看啦！何况Illusion本末倒置，花了很多心思来做尾行场景，H部分反而有点潦草：大哥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要玩好玩的3D动作游戏我不会去玩极品飞车、古墓丽影或者孤岛危机吗？别忘了你是干嘛的！
很多人印象里的《尾行》（3代）
《尾行》系列后来出了3代，可能3代那个封面桑原铃的形象更深入人心，在2005年那阵和A3女法师撑起了网图界的大旗。
而对于产品线来说，Illusion发现这种犯罪类题材由于不需要讲背景故事、可以扬长避短，接连开发了《interplay》系列（讲电车痴汉的），以及《Rapelay》（讲调教恶堕的）。后者一度十分有名，甚至还作为反女性代表作品而出圈，在英国等多个地区被标记为不正当内容禁售，差点还导致了官司。
Illusion不得不于2009年自废武功打出口号“我们不做海外市场”，此举大大延缓了公司的全球化步伐，某种意义上，它今天的处境和这件事有着紧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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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手上还有大量Illusion游戏的资料，但不打算在这里说——这毕竟不是《Illusion游戏史》。
从市场角度来看他们曾有过很多努力，比如做过手机联动的《性运魔球》，做过VR体感的《VR女友》，他们绝不是JSK那种因循守旧抱残守缺的思路。
但正如之前所说，Illusion的编剧从来就没行过，游戏性又乱七八糟，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3D模型那一套。所以他们做的其实不是毛游戏而是毛引擎——如果不能把这个引擎开放给更多人使用以收取专利费用，失败是迟早之事。
用内行的说法，当看到RG、HS2和AI用的同一个捏人引擎时，我就知道这公司要完了。
我曾对这游戏寄以厚望
其他毛游公司呢？情况也不见得更好。elf挂了快10年了，Alice结束了兰斯系列，目前也不剩什么拿得出手的IP，Eushully风格越换越怪，Dualtail一套符文、怪物用了五六七八个游戏……归根结底，毛游戏毕竟是单机，而这年头单机啥情况大家心里都有数。
（我知道有毛页游，但付费点都集中在毛的部分，在于付费解锁，是一锤子买卖。你总不能说把一张CG氪出个五星满破的差分来吧？那能赚几个钱？）
而且很多“正经手游”也在蚕食毛游戏的生存空间，什么线，什么娘，什么神，那图片，在softcore方面差不多已经走到了极致。虽然没露，比露更露。
想想也是，Illusion归根结底是个小团队，无法和动辄上百人甚至上千人、拥有成熟开发、发行和运营体系的大公司比。说句不好听的，你见过Illusion给自己家游戏买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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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就死了吧，世界上又有谁是不会死的，连兰斯都死了嘛。Illusion倒闭已经是个事实，最后，按照惯例我来聊聊文化。
首先，Illusion肯定是代表了一些过去一些青春一些回忆的，不过它肯定不会是全部。20多年前第一次看到上杉丽奈绪（就是《尾行2》第一个女主角）时的那种激动，或者是更早时的一些其他激动。我在回忆里有很多这样的碎片：比如《银河英雄传说III》的战斗方式，《三国志4》的火攻&《三国志5》的单挑，《KKND》里神秘的中文语音，《美少女梦工厂2》外出修行，《大富翁3》使用红黑卡操纵股市，《毁灭公爵3D》激情互殴于橄榄球场，《暗黑破坏神I》的音乐与音效，Hei hero,stay a while and listen！
那么Illusion的意义在哪里，不是——当真不是——因为它倒了，不做毛游了，不是这样。
说到底，玩毛游的毕竟是少数人，与福利公主的万千骑士相比他们微不足道。甚至怀念自己的青春也不是我的目的：我的青春当然值得珍视，但它并不是只有毛游戏。2000年时我经常和一帮完全不认识的人在网吧里通宵打16v16CS大局，输的人请西瓜赢的人请可乐，这难道就没有乐趣吗？那也是青春的一部分嘛。
我所想要表达的是“我们这些人的生存空间/话语权”，现在的网络环境和2000年那阵肯定是没法比。所以我时常都有个疑惑，像我这样的人如果没死完（应该还没有那么快吧），那他们究竟是去了哪里呢？那必然是还隐藏在芸芸众生之间。
就像小说里所写，大敌攻来，小山村的宁静终于被打破：每天喝得醉醺醺的王屠夫，居然是当世第一剑侠，使出了既能杀猪也能杀人的绝对实用剑法；后院种菜、每天要挑三担大粪把院子里里外外浇上五遍的老张，身上泛起金光，那是今少林方丈都使不出来的金刚不坏身法；村里小学堂常年功课倒数第一的毛头小子，练就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而返老还童，今年已经300多岁……
我相信玩过《尾行2》、玩过Illusion游戏、玩过其他毛游戏的人，就这样隐藏在茫茫人海之中。一般而言他们现在应该已是某人的爹（或妈，毛游也有女玩家），同时还可能是某身居高位的领导，可能是正在艰辛搬砖讨生活的社会人士，或者还可能正在下岗状态每天于小屋中彷徨徘徊需求希冀一个不知是否还存在的未来。
Illusion把我们这样的人，所有人，以一种绝对想不到的方式轻轻联系在一起。用一个倒闭的消息进行recall，我们好像公园的锦鲤索取面包皮一样纷纷浮出水面，惊觉居然还有如此多的同类——然后就又各自戴上面具、回归到各自原本的生活。
那感觉，如果要拿Illusion打比方，那就是《尾行2》的副标题，《〜リバーシブルフェイス〜》（Reversible Face）。
Reverse your fa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