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我被“网文”包围了：火的不是互动剧，而是网文IP再换皮
这一周里，中国游戏市场最热议的破圈作品是一款真人互动恋爱游戏《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关于这款游戏的争议，从来没有消停过。
游戏的内容一句话可以概括：负债累累的普通人男主（你），被6名风情各异的美女包围，争着抢着要和你谈恋爱。行业内对于这款游戏争议的点，不在于游戏过于科幻或者说是“屌丝”的剧情上，而是集中在制作的劣质与上线后爆火的反差里。例如：在剧情上逻辑生硬，男主人设没有任何刻画，只有“渣男”两字写脑门上（包括演员也认为男主渣）；女主爱上男主毫无理由，甚至常常出现剧情的前后矛盾；而在游戏性上，好感设定糟糕，在细节处理上也有些反人性化设定。游戏制作团队后来接受毒眸采访时坦言，内部曾做过多次游戏演示，但在发售前没人看好我们。甚至连这款游戏的真实付费用户也承认，我知道这款游戏烂，但就是愿意花钱玩。
这种以“市场结果”打“行业审美”脸的例子，曾在网络大电影野蛮生长时期广泛存在过。婚期工作室扛着摄像机就能开始拍电影，一部《道士下山》未上映，网络能先跑出个《道士出山》席卷2400万票房。最惨的是冯小刚，一部《我不是潘金莲》被玩成猜谜游戏，后续有《我是潘金莲》、《她才是潘金莲》、《谁才是潘金莲》等多达20个全新的网络电影版本。到现在，这种下沉趋势也并未随着网络电影电视剧精品化而扭转，反而诞生了一个逻辑更为粗暴的产品——短剧。可以看出，市场的需求一直都是存在的，而之所以要拿影视市场举例，是因为：
真人互动游戏和互动影视剧之间的差异主要体现在产品设计思路上，而《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是以影视思维打造的内容消费品，这也是这款作品成功的核心因素之一。后续此类作品想要实现大规模的流水生产，需要申请等待版号的游戏显然不能满足，只能走影视类备案。“互动游戏”想在短期大规模发展，必然要走向影视化，未来走势如何，行业会由此产生哪些新变化？根据我在行业内的多年观察，有三个观点仅供参考。1.《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爆火是运气，但产品中所体现出“短剧”逻辑是可以走通的。路径验证后，互动剧的概念和打法将被重新定义，并且将有大量相似作品在短期内涌现；2.互动剧是比短剧能提供给用户更多价值的产品，无论是内容消费的性价比还是在方式的新颖上。两者的市场重叠，后续大概率会共用一个内容平台，独特的互动剧资源能成为短剧平台竞争的赛点。3.《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的成功，让网文的价值再度得到重塑。经历中国网文市场激烈厮杀跑出来了内容，无论在短剧、互动剧、乃至有声剧和漫画上都能跑出很好的效果。未来网文IP将进入到一个低成本，高周转，快变现的模式。以下是详细分析。
在此之前大量报道都提到了，《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这部作品成功的大致路径是：游戏主播找素材，直播“节目效果”爆炸。游戏火了——游戏内自嘲的评论和游戏暴打《都市天际线2》等神作的成绩，成为了第二轮引发热议的主题——新颖的互动模式，加上“被六个女生追”这种争议性话题，最终导致该游戏破圈。复盘整个路径，会发现该游戏之所以会实现爆火，核心原因是游戏内带了很多争议性话题可以作为内容消费，然后直播给这些话题一波流量曝光，把火点燃了。运气成分很重要，但运气之外呢？一个新的产品模型已经呈现了出来。两个信息点。一是在被主播带火前，《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在Steam心愿单上已有4万多玩家点了关注，其中大部分玩家关注的原因，是被游戏所呈现出的“噱头”而导致。事实上，游戏之所以取这样一个名字也可能就是有意而为之。二是绝大部分通关了《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的玩家提到了一点：玩过之后，并不会想要再玩第二遍。在此之前，业界对于互动游戏的理解是《底特律变人》、是《隐形守护者》。游戏的叙事是要呈网状散开的，是要打造一个真正的“开放剧本”，让玩家在其中任意选择任意遨游，最终在一个有着完整世界观，并且逻辑全部都自洽的故事里感受到久久难忘的震撼，或者是贴近一个深刻的哲学内核。
客观来说，互动游戏制作成本在其他方面可以不高，例如《隐形守护者》更像是用图片组成的PPT演示，但剧本必须要精心雕琢，直接决定了游戏的上下限。而互动游戏的剧本创作也有着更高的门槛，剧本非常规线性叙事，因此需要花更多时间打磨一个多支线交融的剧本世界。此前《隐形守护者》实际拍摄仅用了两个月，但剧本和分镜却整整优化了一年多。以上仅仅只是在剧本上的打磨，如何融入游戏性以及设计好交互元素，则是另一个难度不亚于此的问题。
但《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告诉你，“游戏性”是不需要的，甚至剧本也是可以不用那么厚重的。它的产品逻辑是，不提供给玩家一个可反复游玩的剧本世界，就是卖一个新奇概念的一次性体验。这个产品逻辑成立吗？如果对比游戏，四十多元，就卖你一个半天玩完，以后也不想再打开的游戏，可能会被定义为差。但如果对比影视产品呢？四十多元，还不到一张电影票的价格。但这个产品却能给你提供第一人称自由选择剧情的8小时梦幻体验，这个价格不一定能请到你女神吃一顿早餐，却能让6个美女围着你转，求着跟你恋爱，做一个一辈子都不会实现的梦。重新定义后的互动产品优势在于：在生产上，将男频网文用影视化的方式进行制作，包装成真人互动游戏。短剧级别的影视化拍摄，相比游戏3D建模，成本更低。在市场上，将短剧用互动游戏的思路进行创作，投入到影视市场。更多时长、更多新奇体验的互动剧，相比于一场电影或付费短剧，市场竞争力更高。《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类产品，本质上是短剧的逻辑，但却比短剧价值更高。目前市场已普遍看到了这一优势，包含《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创作团队在内，已有大量相同逻辑的项目在孵化中。那么这些产品，出现在未来市场上会有哪些新的变化？
在针对《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未来平台讨论时，从事IP改编的资深编剧提出了一个新颖的观点：新的互动游戏是在游戏化短剧，而短剧是在影视化网文，最终都会回归到同一路径打法。他的具体观点如下：早在公众号刚兴起时，有大量所谓小说公众号涌现，他们将一些精选的网文搬运到公众号上，当然这些都是没有版权的。彼时移动端的内容消费品并不多，公众号竞争也不激烈。用户阅读到这些精心设计了“钩子”的网文，很自然想要继续读下去。但不好意思，看爽了想继续读就要收费。当时大量公众号空有流量而缺乏变现方式，几百元就能买到很多公众号二条的位置，凭借吸睛的标题能吸引到大量流量至这一玩法中。这是真正的一本万利，没有生产成本，投入买的流量ROI高，并且一人就能操盘，是真正可以做到轻轻松松月入过万。而到现在最火的短剧浪潮，其实模式其实没有太多变化。吸引人的内容还是网文，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影视化处理，有版权了；变现的逻辑也没变，只是流量平台来到了短视频平台，买流量的费用更贵了；唯一变少的是收入，确实没以前多了，但依然是当下最热门的风口项目。在已经明确了《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是一个短剧逻辑的产品，并且二者在市场上重叠后，我倾向于未来该互动产品会在短剧平台和短剧吃同一碗饭，理由如下：首先最重要的是，要满足大规模生产条件。互动产品就像短剧一样，盈利不靠精品化，而是批量化生产，1天拍完1部的戏份，用规模换收益。大规模生产情况下，产品无法走游戏版号，只能走影视备案。其次是平台问题，这类互动产品更适合在短剧平台发展。诸位可以思考下，如果《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作为一个影视互动剧在豆瓣，能获得多少评分？只能说2分是豆瓣的极限，不是这部科幻片的极限。而即使是在Steam，按照以往Steam玩家对于游戏的严苛程度，这类作品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评如潮。现在的分数更多来自于玩家的自嘲与狂欢，但一旦当这类游戏批量生产，玩家发现自己被当韭菜噶，其实也会陷入口碑销量的双重危机。
既然短剧逻辑已经确定，那么“恰烂钱”就要有“恰烂钱”的觉悟，不管好不好，只管爽不爽的短剧平台才是这类产品最好的归宿。那些平台爆款的龙傲天产品，你根本无法想象他们在豆瓣上的分数，但丝毫不影响这类作品在平台上赚钱。最后，这类互动产品可以理解为短剧的升级形态。同样是猎奇爽文，但加入了互动元素，且代入感更强，能够在短剧平台上形成差异化内容板块。并且该产品的性价比比短剧更高。短剧平均有效观看时长平均90分钟左右，0.9元一集，全集付费在80-120元之间。而以《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为例，单线单结局时长120分钟左右，玩家体验单一角色全部结局需3小时左右，全角色全结局路线走完约十几个小时，但实际售价仅仅只有42元。在强调轻量化制作，及时付费，及时爽的情况下，移动端的短剧平台或是小程序无疑更符合互动产品的发展需求，甚至独特的互动剧资源能成为短剧平台竞争的赛点。
随着短剧和互动剧的兴起，国内网文IP的价值将被重塑。需要注意的是，我们现在讨论的网文IP价值，和十年前影视市场认识的IP价值不同。在十年前，网文IP被认为一个自带流量的宝库，影视会翻拍IP作品，主要在于能降低营销成本，稳定票房基本收益。IP的价值在于名气，在于情怀。但当情怀被烂制作毁去，网文IP仍有价值，在于它的内容模式。中国网文市场应该算是中国所有内容消费市场中，竞争最激烈，最遵循市场原则的市场。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喊了那么久文化出海，最先真正出海的文化是网文。外国读者用着机翻，如饥似渴地读着中国网文的经典佳作。因为在这个市场中能卷出来的内容，是真正经历过市场考验的作品，它的内容模式戳的是人的本能：我知道很低俗，但就是想看。这里借用短剧评论中的一句经典评论：我先把脑子放在这里，我60分钟看完后再来拿。所以今天我们所谈论的IP价值，在于这一IP下，网文那被反复验证过的内容价值。轻量化网文改编其实早在短剧和互动剧出现之前就已经泛滥了。无论是在有声剧还是在漫画上，网文改编都涌现出了以平台牵头促成的大规模改编合作。但事实上，新的作品无论在有声剧、漫画、短剧还是最新的互动剧上，都只是在将原有已经过验证的内容换个展现形式再拉出来卖一道。所谓的轻量化改编，其实既不怎么改，也不怎么编。还是网文的内核，换了个包装再卖一次。《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的成功再次验证了这一点，男频网文的套路永不过时。在此基础上，后续会有两个可能出现的新变化。其一，知乎网文的价值可能会被加速挖掘。此前在《为有暗香来》出圈后，知乎网文IP就因更大脑洞、更短平快的节奏受到了一波关注。
而互动剧剧本的需求，也更贴合知乎网文的风格：有更大的脑洞和设定，能吸引到观众带代入体验这段剧情；互动剧时间没法拉太长，知乎网文时长也更符合要求。相反，传统网文内容好归好，但题材上并不适合做成一款轻量化互动内容消费品。其二，随着AI的发展，IP的价值还有进一步上涨的空间。当下网文IP的生意并不复杂，核心就是把网文的内容换个内容展现形式来卖。可以称之为“换皮网文”。目前AI发展上，无论是有声剧还是漫画都大量采用了AI技术，尤其是有声剧，喜马拉雅已经出现了完整的“单田芳声音重现”系列专辑。在AI技术的推广下，后续无论是有声剧、漫画、短剧还是互动产品，制作难度都将得到显著下降，新作品生产将加速，IP变现能力会得到增强。多平台，多内容模式的参与下，网文IP将进入到低成本，高周转，快变现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