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实地探访过的黄油大厂I社，今天宣布停运了
今天，日本知名游戏公司ILLUSION宣布中止活动，将于8月18日结束所有的游戏销售与开发业务。作为一家“黄油”公司，今年来到第30个年头的I社开发发行了众多国内玩家手熟能详的作品，但最终没能跟上时代的步伐。
在这个特别的时刻，我们想重温一篇五年前我社前往ILLUSION本社探访的旧文。彼时，I社还对自己对新类型的试水以及开发转型充满信心。
原文标题为《对话黄油大厂ILLUSION：“我们也非常喜欢中国”》，发布于2018年6月15日。
2017年2月，许久没有产生任何波澜的VR游戏圈忽然躁动了起来——ILLUSION新作《VR女友》发售了。时隔一年，本作经过调整后以全年龄分级登陆了Steam平台，这是I社首次将自家游戏在主流PC游戏分销平台上发行。
如果你不是很了解ILLUSION，那么我们可以简单的用几句话来概括——它可能是业界对“美少女游戏”这一游戏类型把握的最自如的公司。首先是在美术风格上精益求精，并且没有像很多其它日系工口游戏公司那样停留在对话、收集CG等一成不变的系统上。而是一直用新技术来寻找和美少女角色们更佳的互动手段——最新的《VR女友》就是一次全新的试水。
随着《VR女友》的发售，ILLUSION迎来了一系列变革。比如成立分公司ILLUSION VR（缩写IVR）主攻VR游戏的研发，并采用将游戏内置中文、申请官方微博账号和中国玩家主动沟通、以及考虑将未来的作品都加入中文等手段，意在进攻中国市场。不过这次《VR女友》的Steam版发售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例如中国区上线后火速涨价、官网被墙导致无法下载全内容解锁补丁等，对国内玩家来说都是目前很受关注的问题。
尽管很多人是玩着I社游戏长大的，但这家公司却很少有对外露出，特别是对中国市场来说，它一直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存在。借工作之便，近日我拜访了位于东京秋叶原附近、新成立的IVR公司办公室，和游戏的主力开发成员对谈，试图将这个特殊游戏类型的开发幕后展现给玩家们。
在此行之前，我还征集了一些国内玩家关心的问题和期望，一并直接传达给开发团队，试图在打破两国玩家、开发者的沟通壁垒上迈出小小的一步。
ILLUSION总部位于横滨，但为了接触到更多资源，他们在秋叶原繁华主干道的远端这栋不起眼的小楼里租下一层，作为未来VR新作开发的据点。
这次我们的采访对象，是ILLUSION的美术监督平井雄一先生（上图右），和主程序小林隆贵先生（上图左）。平井是将近20年来ILLUSION的人设原画主力，并同时负责角色的建模。那些被大家所熟知的游戏角色，几乎无一例外出自他手。而小林则是在IVR成立后刚刚加入，是一名主攻Unity的VR工程师。
IVR会议室的办公桌上写满了来自著名主播、游戏制作人、粉丝们的手绘或签名
话题首先从前段时间发售的Steam版《VR女友》开始，我们选择将国内玩家最关心的涨价问题放在最初。单刀直入的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平井表示，多年来他们没有接触过Steam的经验，都是复杂的后台设定的锅。
“我们从没想到Steam有按地区自动换算游戏价格的功能，全球发售的游戏中国区会比日本便宜一半左右，而我们第二天才发现这个事情，当时光想着糟糕，赶快就给改回来了。”
我们给两位解释了一下Steam这么设定的原因，是基于中国游戏行业的一些历史遗留问题、用户消费习惯等考虑之后，两位才作恍然大悟状。日本开发者只对各国由于汇率差导致的价格浮动有了解，但中国、俄罗斯等低价格区政策和背后的原因，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听说。
在短暂思索后，平井给出了官方的表态：
“首先发售后第二天涨价这个事情，纯粹是对平台不了解和紧张导致的疏忽，请中国玩家们接受我们诚恳的道歉。我们今后都想和中国玩家好好的搞好关系，绝对没有欺骗或者刻意的涨价的打算。
但对于定价策略，我们坚持全球统一定价这个原则，因为它确确实实是我们认真制作的作品，有自信它值这个价格，并且我也不想给游戏贴上一个‘廉价游戏’的标签。我们不是什么大公司，单个游戏的售价对我们来说非常非常重要，也没有大公司的实力来进行大幅度的价格修正，但是按季节进行打折或者促销是没问题的。”
了解了这次价格风波的原委之后，接下来就该聊聊开发的幕后种种了。我们先是问了问VR游戏开发和传统平面3D游戏不同的地方，比如角色设计和玩法。
平井：“关于游戏中的角色，我是一直想做出我自己心中可爱的感觉啦。但是VR视角和2D的人设图不一样，做出来的模型带上VR设备进行亲自检验的时候往往不尽人意，人的头部和身体比例看起来完全不同。不停的微调这些细节费了相当大工夫，VR游戏和普通的H游戏区别的确很大。还有一开始裙子的飘动动画是固定的，但感觉太死板了，才做成可以和玩家的手互动的形态。”
小林：“VR角色的模型微调对于玩家来说难度确实较高，因此第一作角色的外形是固定的。”
另外我们还了解到一些工口游戏开发中会遇到的技术问题，这些都是传统游戏可能不太会考虑的地方。
“VR游戏由于视角和普通的游戏不一样，帧率至少要达到90帧，然后一般的主机游戏建模多边形数量在5W左右，但是《VR女友》的小樱的建模用了十几万的多边形。为了把胸作出那种软软的感觉（大家笑），还有裙子要做出那种飘逸的感觉来的话，必须加入大量的骨骼。在这块我们下了很大的功夫来优化。”
而对于玩家是否能够玩到自己喜欢的角色，平井表示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在这次的《VR女友》里，我是抱着‘这是我心目中最可爱的女孩子，请各位看一看’的心态来制作的。毕竟是VR上的第一作，需要拿出最可爱的女孩子来征服玩家。下一作的话会开始登场别的角色，甚至以后的作品中根据玩家的要求，可能会加入允许定制的部分，大家可以期待。”
“但对于以前《尾行》《电车之狼》《人工少女》这样的作品，由于技术太过于落后、多边形数量太少，已经没有高清化的可能了，除非完全重新制作。但这样的话我们更加倾向于，基于这些系列的玩法来推出全新的作品。”
而关于将这类游戏全年龄化之后登陆主流游戏主机的问题，平井则有不同的看法。
“主要还是性能和操作我们不是很满意。一个角色十几万多边形，在家用机平台上几乎很难运行的起来，而且VR游戏的话，目前只有PSVR可选，Move控制器没法做到揉胸的感觉啊。目前我们试下来手感最好的还是Oculus的控制器（笑）。”
说着平井还给我们演示了这套尚未发售的VR控制器，表示这才是目前手感最好的方案，不过目前发售日未知，只能在公司内部体验。
聊到对中国市场的看法，平井和小林都表示出浓厚的兴趣。二位表示I社甚至已经建立了自己的官方微博账号，但目前一直是交给在日本的中国粉丝运营，接下来打算强化一下和玩家的互动，有必要的时候还会增加公司里中国人职员的人手。借着难得的机会，我们也拿出了游研社的微博，挑出玩家们关心的几个问题来询问。
社员工正在认真查看游研社微博
第一个问题是：“剧情主导或二次元风格的新作还会不会制作？”
回答是肯定的，《恋爱活动》正是这样一款二次元风格的作品。不过目前公司主力在VR上，考虑到资源分配问题，主导大作可能玩家们还需要再等一等。
“其实我们一直是想开发的，只是VR上用卡通渲染的画面，接受度果然还是很低。所以《恋爱活动》我们选择开发成普通3D游戏。只要市场有需求，这都是可以的。”
关于女性向游戏其实I社也一直在考虑，比如去年东京电玩展的时候公开的《VR男友》，这块对I社来说一直是空白，由于缺乏经验，他们没有当成课金主导的游戏来开发。而当我们介绍了女性向游戏在中国市场的火爆之后，二位更是表示，这类题材一定是未来会考虑的重要方向之一。
是否会推出游戏专用外设，也是很多玩家询问的问题。平井表示目前对公司来说，硬件是非常消耗开发资源的，短期内应该是很难看到了。不过目前他们也有一些尝试，比如和日本本土的硬件品牌联动，推出一些冠名形式的产品。
“目前我们有和家电卖场TSUKUMO合作，面向消费者提供‘VR女友完全兼容配置电脑’这类整套的装机方案，还有计划和市场上预定推出的其他硬件进行一些联动，比如MR眼镜或者VIVE focus之类的。但专用的目前确实没有考虑过。”
这次发售的Steam版《VR女友》是一款全年龄作品，也许有人已经知道可以通过补丁恢复全部内容，但由于提问的玩家依然很多，我们还是向平井和小林确认了这点。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国内无法访问官网的补丁下载链接，而且操作说明目前只有日文。我向二位提供了一些能在国内使用的方案，相信不久后官方会给出一个便利的解决方法。
关于在《VR女友》中能否使用MOD，平井表示本作是Unity开发的，虽然官方不能鼓励这种行为，但是也不会阻止。
“我们无法把更换模型作为标准功能导入，因为前面提到，这款游戏在胸部等地方进行了大量的特殊处理，多边形数量非常高、骨骼结构也非常特殊。提供任意模型导入从技术上来说实现太困难了，但如果玩家自己能破解数据格式，自己制作一模一样规格的模型放进去，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技术资料我们的立场上无法公开（笑）。”
在本次采访的尾声，我向I社转达了微博上很多玩家想说的话。在过去由于各种各样的问题，中国玩家无法通过正当途径购买游戏。关于这点我也想向I社表示歉意和感谢，而平井和小林则表示他们完全理解这一点，未来可能会考虑通过支持支付宝或者微信等方式，让国内玩家也可以方便的购买游戏，并且未来的新作都会优先追加中文，请玩家们期待。
小林：“说起来也就是这次托《VR女友》的福才开始真正注意到中国市场。”
平井：“是的，这是我们第一次把市场扩展到海外，我们在这方面还不是很成熟，还在学习中。今天告诉了我们这么多事情，非常感谢。我们之后也会一直努力的，请多多支持I社。我也非常喜欢中国。”
最后小林补充说：“请大家多多支持我们！我很喜欢中国菜。不过到现在为止都没吃过真正的中国菜，以后一定要亲自去中国看看！”
*采访 / 撰稿：亚古兽的丼
*录音整理/摄影：sund3a